做一身衣裳少说也要三尺布料，铺子里最差的土布一尺也要二十多文钱，再加上贵到可怕的棉花芯子，一身冬衣做下来也要三四百文钱哩。
村子里许多人，都好几年没做过新衣裳，更别提用棉花做芯子的冬衣，没人舍得。
可现在，谁能想到在糖厂干活，还能免费得一身衣裳。
这么好的事情上哪里找去啊。
陈长生清了清嗓子对众人道，“大家分成两组，分开量体。小川、春芽，辛苦你俩去给大家伙量一下身形尺寸吧。”
几个妇人和年轻姑娘们迫不及待上前，笑嘻嘻举手双臂任由春芽量着身形。
汉子那边也一个个排队上前，让刘川依次量体。
等春芽这边量完三个妇人之后，排在第四位的赵三婶迟迟不肯上前。
“赵三婶，到你了，你走近些，我给你量一下。”
赵三婶动了两步，依旧踟躇不前。
陈长生听到这边的动静，过来询问道，“赵婶子不用担心，这衣裳是免费给你们做的，不用你花钱。”
她看见春芽的眼神，心下顿时了然，又接着笑盈盈说道，“婶子难道不想要新衣裳？”
旁的几个妇人当即劝说，“赵三婶，你愣着干啥呀，还不快去量尺寸。”
“就是，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。新衣裳都不要，莫不是傻了！快去快去。”
被几个人推搡着，赵三婶无奈之下只好上前，老老实实举起双臂。
春芽先是量了肩宽、袖长，等到最后量完胸围和腰围，这才走到陈长生旁边小声耳语了几句。
赵三婶也急急忙忙放下双臂，捂住肚子回到队伍里头。
待所有人的身形量完，陈长生走到最前头拍了拍手，让大家过来集合。
“每个人的身形尺寸已经量好，到时候做好了，给大家每人发一身。”
众人啪啪鼓掌。
“另外，咱们糖厂这段时间效益不错，做完糖块切下来的边角碎料也不好拿到城里去卖，所以干脆就留下来给大家发福利，只要七文钱一斤。”
众人又是惊呼出声。
县城铺子里的红糖是十二文钱一斤，遇上年关买的人多，还会涨价到十四五文钱一斤。
眼看快过年了，走亲戚的人多，买上一些红糖来招待亲朋好友脸上也是倍有面子，村人们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城里买呢。
如今陈长生这里只需要七文钱一斤，虽然是边角碎料，但拿回家去磨成细粉，也是可以自吃和送人的。
这么便宜的好事，谁会拒绝。
当即就有十几个人举起手来说要买。
“我知道大家天天在工坊里上工，鼻子里闻着榨糖的清香，难免忍不住嘴馋，兴许会偷吃一两块。”陈长生说着慢慢敛去笑容。
底下有几个人闻言，面上一红。
的确，他们刚来上工，天天闻着糖香味，说不馋是假的，也偷吃过一块。
“偷吃一回我能理解为嘴馋，也原谅你们一次，但是天天偷吃而且还连吃带拿的话，那就是盗窃了，说严重点都可以报官。”
陈长生脸色放缓，徐徐开口，“今日我念在大家同村一场的份上，只要肯主动站出来承认错误，我便不再追究，否则...”
底下气氛顿时沉重起来，十几号人面面相觑。
最终有两个汉子和一个妇人慢慢从人群里走了出来。
一个负责榨汁的汉子脸色通红地说道，“我...我承认我第一天上工，忍不住偷尝了一口甘蔗汁。”
“我熬糖的时候，被迷了心智，偷偷挖了一勺糖浆喝了。”
“我也偷偷捡了一块糖块吃...大福娘，是我猪油蒙了心，你从我工钱里扣吧，我再也不敢了！”
“对对，也从我们的工钱里头扣！我们再也不敢偷吃了！”
三个人说完，深深地低下了头，听候陈长生的发落。
陈长生一脸正色，“刚刚我说了，你们肯主动站出来承认错误，而且因为嘴馋偷吃一回，我这次就不追究你们三人。当然了，也不能轻易放过，就如你们所说，从你们的工钱里扣十文钱以示警告。”
三个人如释重负，皆吐出一口气，对着陈长生千恩万谢。
只要不把他们赶出工坊就好。
刘川向其他的工人一个个地看过去，春芽更是直接走到赵三婶面前直愣愣地盯着她看。
赵三婶有些不自在，“刘、刘川媳妇，你看我干啥呀？我、我又没拿糖块。反倒是你，陈婶子请你过来监工，你自己个儿办事不利，让那三个人偷了东西。”
她转头看向陈长生建议道，“办事这么不利，不如早早换了人，我正好喊我家那口子过来帮忙。”
春芽气得瞪大眼睛，这赵三婶子一张嘴可真能说。自己偷东西不仅不承认，反而还倒打一耙，说她监工不到位，让人钻了空子。
陈长生笑了笑，对着旁边一个妇人开口，“还请青儿嫂帮个忙，检查下赵三婶的衣服。”
赵三婶急了，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置信道，“大福娘，你咋不相信我，反倒相信一个外人呢？”
“就是你偷的，我晌午的时候看到你抓了一大把藏衣裳里头。原本以为你抓了一把就够了，想不到刚刚又拿!”春芽信誓旦旦道，“青儿嫂，你搜一下她的衣服就知道。”
她刚刚给赵三婶量体的时候，就摸到肚子那里鼓鼓囊囊藏了东西。
话音刚落，青儿嫂立刻上前，手往赵三婶怀中摸去，赵三婶哪里肯乖乖被搜，马上扭动挣扎起来。
众人就看到一包油纸从她衣服里头掉落出来。
青儿嫂眼疾手快从地上捡起纸包，打开一看，是一块块切的整整齐齐的糖块。
“果真是你！”
“真的是赵三嫂啊！”
“那一包油纸里头估摸着有两斤，二十多文钱哩，而且听刘川媳妇的意思，这还不是第一回！”
“赵三嫂子咋做出这种事啊...”
眼见事情败露，赵三嫂子也不挣扎了，从两只袖子中又掏出两个小纸包，“大福娘，你刚刚说的，只要承认错误便不再追究。
既然被你发现查了，我把糖块都还回去就是了，以后再也不偷吃了，没事了啊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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